远古时期,地球上的陆地几乎全部被茂密的森林所覆盖,森林是陆地生命的摇篮,人类祖先曾经全面依赖森林维系生活。人们对木头发自内心的喜爱,就是与我们来自森林的原始记忆有关。
人类与森林之间有很多故事,一直流传下来,其中蕴藏的生命意义早已深深刻入文化图谱当中。“上古之世,人民少而禽兽众,人民不胜禽兽虫蛇,有圣人作,构本为巢以避群害,而民悦之,使王天下,号曰‘有巢氏’。”
在古籍《韩非子•五矗》中可以找到“构木为巢”的传说,先辈们告别山洞后,选择木头搭建赖以栖居的生活场所。也正是因为木头,他们学会了“钻木取火”。从此,垒土成台、构本为巢、环之于水、暖之于火,构成了一幅古代民族其乐融融的生活画卷。
所以不难理解在《康熙字典》里“木”部的字有1413个,其中400个是与建筑有关的,它的缘起正在于我们从一开始就选择了以木为本的生活。
木头给人的直观感受是温暖、质朴和独特的,平顺的纹理、柔和的触感、优雅的气味,都能帮助安抚人心调节情绪,木头拥有其他材料不可比拟的特质与美感。
木之特质,主要体现在其环境友好性。木头来自森林,借助太阳的能量,以自然界中的水和二氧化碳为原料,通过光合作用生长而成。“伐木不自其本必复生”,只要加以基本的照料,木头就是最可再生的材料。
此外,与金属、塑料、玻璃等材料相比较,木头在生产加工过程中的能耗更少,回收和降解也更加容易且环保。
木之美感,来自天然,每块材料都有着独一无二的面貌。树木的年轮记录了其漫长的生长过程:每年春季,气候温和,雨量充沛,树木生长很快,这时形成的木材质地疏松,颜色较浅;到了秋季,天气渐冷,雨量减少,树木生长缓慢,这时形成的木材质地紧密,颜色较深。年复一年,树木就形成了色泽、质地不同的一圈圈环纹。
树木最初的年轮一般比较宽,这表示那时它年轻力壮,成长力强。偏心的年轮,说明树木两边环境不同,在北半球通常是朝南的一面年轮较宽。一颗倾斜的树,可能是受到竞争树根的推挤而不能直立生长,但在它的另一侧却长出了更多的木质以防止倾倒,这也会在年轮的宽度上有所表示。
当然,木头呈现在我们眼前的不只是美丽的纹理,还有树节、树瘤甚至虫蛀的痕迹,如果我们怀着敬畏的心态来对待,善加利用,不仅能够美化生活,还会帮助我们映照出理解生命形态的路径。
《庄子》这部充满奇思妙想和大智慧的书中讲过一个叫梓庆的木匠故事。梓庆擅长用木头制作一种叫鐻(jù)的乐器,看过的人都惊叹不已。
鲁国的君王想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,梓庆回答道:“在做鐻之前,我就开始静养心思。斋戒到第三天,官位俸禄这些杂念全都抛却;第五天,别人的褒贬非议尽皆忘却;第七天,世间纷扰不在,直至忘我。然后,我进入山林,观察木料质地,精心挑选最合适的材料。等到一个完整的鐻已经成竹在胸,我才开始动手制作。只有将木材的天性和手工的技艺结合起来,制成的器物才会被人视作鬼斧神工。”
可见,将原初的木头加工成精巧的木作,不仅要求劳作者双手工巧,还要融会心思。很多人都愿意去尝试自己动手制作木器,正是为了获得这种心手合一的奇妙体验。
手在动作中可以灌注浓厚的情感,让原始的感官来深化自然的秩序。在现代木工作业中,手工操作仍然占据主要部分,其中包含划线、切削、刨平、凿榫、打磨等繁复的动作。
机械可以减轻劳作的强度,但无法取代双手,人的思想力通过双手和工具作用在材料表面,使原本存于脑中的构想显现出来,创造出丰富动人的成果。材料、工具、双手以及心灵在这个过程中相互投入,获得了一种少见的平衡。